兵马俑是秦始皇陵陪葬品的说法可能有误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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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宏宇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被发现、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的“兵马俑”遗址,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是彪炳我国古代文明的丰碑,也是至今仍吸引全球游客的重要旅游资源。

因为其被发现的地点,相当临近史籍中确切提及的“秦始皇陵”,人俑造像的形制,又具有典型的“秦”的特征,再加上“碳同位素测定”这样的现代科学技术,权威部门就给出了其为“秦始皇陵陪葬品”的结论。故而,这个奇迹的官方称谓,是“秦始皇陵兵马俑”。

可是,差不多就在其被“官方命名”、“热度”开始攀升的同时,就有人提出异议,说兵马俑并非秦始皇陵陪葬品,而可能年代更早,早到“碳同位素测定”的“公差”范围的“前限”左右的时代(这种测定是物理性的,存在“公差”,公差的范围,有说前后50年,有说前后~年,不一而足。比如,测定某物件,判别出其年代“距今约年”;取“前后各百年”为“公差范围”,则该物件可能的年代“前限”即为+=年)。

当然,持“异议”者的理据,肯定不是“碳同位素测定”的“公差”,尽管,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我们国家相关技术水平所做出的测定,肯定存在不老小的公差。可人家说的,却是另一番道理。而且还……怎么说?到现在,还在坚持“反主流”,并且进一步明确提出,兵马俑,更可能是比秦始皇早死大几十年的秦宣太后的陵寝陪葬。

对这个“异议”,笔者个人持支持态度。不支持,也就不写这篇文章了。写写、捋捋,看是不是真有道理。

(一)影视作品的采纳与偏误

说影视作品,其实主要指的是头几年热播过的大型古装电视连续剧《芈月传》。剧中,叫做“芈月”的女主人公,就隐喻的是“秦宣太后”;剧中末尾处有年老芈月观摩(说“视察”也行)“制俑”的表现。画面里,芈月身边陪着个名叫“魏丑夫”的俊朗后生,模样酷似她青梅竹马而终究劳燕分飞的情侣(子歇。剧中,子歇、魏丑夫,由同一演员扮演)。

虽没明确说,那些“在制”的人俑,是为老太太自己的陵寝所备,更没对那些人俑跟后世发掘出的兵马俑做任何“说明性对接”,但衍射出的意思,应该是很明显“吸纳”了关于兵马俑是为秦宣太后所做的“学界异声”。

这肯定是“有意”的。即:电视剧主创或者原著小说作者,应该肯定是注意到了关于兵马俑“主人”的“争议”,并且采纳了其中非主流一方的说法。

这个判断,笔者自认为,还是靠得住的。因为还有另一个更强大的“证据”可以用来说明。并且,这个更强大的证据,使得笔者认定,采纳“异声”,是小说原著作者的意思。

所谓“强大证据”,便是片名和小说原著书名中都有的“芈月”二字(小说书名可能是《芈月传奇》),也就是女主人公秦宣太后的名字。

作为战国乃至整个中华文明史中最杰出的女政治家之一,“执国”四十余年的秦宣太后,在史籍上,是没有名字的;在具有史籍式严肃性的有关文献、资料上,也只有一个“当姓”芈——“应该是姓芈”的意思。咋是“应该是”呢?或许是考证存疑,但更可能是因为“女子无姓”的“老规矩”。电视剧中“芈月”、“芈月”地叫,是不符合历史环境的。

连“姓什么”都模棱两可或者因为“伟大”所以“勉强让她有个姓吧”,姓名,就更说不上了。“芈月”二字,应该是从兵马俑来的——兵马俑里有个器物俑(好像是武器俑),上面镌有至今仍可清晰辨认的“芈月”二字。有人说,这俩字儿,很像楚国女子的名字(“芈”字为姓,当时只见于楚国,由模仿羊叫的象声词演变而来;不是楚国人,没人姓这个姓),继而揣摩,这或许就是从楚国嫁到秦国的宣太后的名字;再继而,就成为兵马俑是为秦宣太后所做这一观点的佐证。

很显然,上述“发现”和逻辑化的推演,被《芈月传》或称《芈月传奇》的作者采纳了。

但这个采纳,在整个电视剧的结果中,或有偏误。

说偏误,理由有三:

其一,确实没有“可靠”的考据性资料表明,秦宣太后姓芈名月。

其二,镌记在器物俑上的“芈月”二字,未必就是人名;即便是人名,也可能是制作这件器物的工匠的名字(像是女子名是今天的我们“觉得”,那时候怎么取名,肯定跟现在不同)。

其三,就算兵马俑是为姓芈名月的宣太后所做,并且要在一件不起眼的器物上镌纪为证,也不可能直接就镌纪她的名字,肯定是尊称。

当然,作为文艺作品,就叫“芈月”了,也没啥大毛病。作为具有一定严肃性的古装历史故事剧作,《芈月传》真正的“大毛病”,是“子歇”、芈月青梅竹马的情侣。如果没有重大错漏的话,剧中明确叫做“黄歇”的“子歇”,应该指的就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楚国春申君。这就不大严肃了——春申君黄歇,跟宣太后不能算同时代人,粗略算算,要比宣太后的长子“秦昭襄王”嬴稷还年轻许多。就算秦宣太后如古籍形容的那样“热爱生活”,交几个小男朋友,五六十岁甚至更大的年龄差,恐怕也……反正,肯定是“青梅竹马”不了!

(二)驳斥“反方”的“主流硬理据”及其可商榷之处

据说,提出并坚持认为兵马俑是为秦宣太后所做,最开始是浙江大学一位建筑学学者。

又据说,至今,“反方”的“旗手”,仍是这位。

他首先是从建筑学角度来推演——从方位、深度、规制等多个方面,结合历史可能的演变,有理有据地说明兵马俑跟被覆盖于“骊山”之下的秦始皇陵,不存在必然联系。

对此,“主流”拿出了一条“硬理据”用以驳斥“反方”。

这个“硬理据”是:兵马俑所在地方以及紧邻的骊山(秦始皇陵),原属秦的邻国“韩”的“三川郡”,在宣太后时代,还不是秦国领土。

都不是秦国领土,怎么可能在那儿建秦国太后的陵寝呢?

这招挺狠——釜底抽薪!一不留神还就……就什么?反正够一呛!

可是,多留点儿神,就会发现,这条硬理据,不大耐得住推敲。至少也是有可商榷之处。

三川郡,是韩国(战国七雄之一,不是南朝鲜)领土不假;但骊山的位置,充其量也就是在“边缘”。商鞅变法后,以咸阳为都的秦国,就便最“不济”的时期,东部边界,也直接与韩国三川郡相接;而骊山,当处于三川郡靠近秦国一侧边缘。

早在秦武王(嬴荡,秦昭襄王赢稷也就是宣太后长子同父异母兄长,《芈月传》电视剧里白白胖胖举鼎举死的那位)时代,秦国就以军事方式占领了韩国三川郡。“得三川”,可谓在位仅四年(纪年)的秦武王最凸显的成就。那时,宣太后还不是宣太后,只是“王子稷”的母亲,大概齐三四十岁。

秦武王死后,她儿子嬴稷即秦王位,就是在位五十多年的秦昭襄王。那五十多年,其中有差不多四十年,都是宣太后主政。期间,秦国经历了第一次也是依笔者看最有威胁的一次“合纵”攻击,领头的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齐国孟尝君田文。绵延近百年的五次(有说六次)真正的“合纵攻秦”中,只有这次,合纵大军突破了秦国“东大门”函谷关,兵指咸阳。

岌岌可危之际,宣太后以高妙的政治、外交智慧和鲜有的个人魅力,“割地求和”,瓦解了合纵攻势,保全了秦国。“割地求和”最重要的“子项”,就是“归还”韩国的三川郡。

了解“合纵”是咋回事的都知道,集结很难、构成整体性的攻击力更难,散伙却是一忽儿的事。“强秦”被打得让女人出面割地求和,可谓“怂到家”了。得了好处的韩国,第一个“撤伙”。就像同学聚会——有一个“告假”先走,剩下的就稀里呼噜作鸟兽散。

散了过后,才是“割地”的“落实”。落实的环节,文章就可以做起来啦。现在网购个水果,分量、个头什么的,还有宣传与实物不符的情况呢,何况是强秦对因为“散伙”而“落单”的弱弱韩国之间关于割地的“落实”。

强弱之外,还有“性别优势”。秦宣太后,可能是我国古往今来女政治家中最擅长运用性别优势的一位了。在“归还”三川郡的问题上,秦国,或者干脆说就是宣太后本人,很可能会“打折扣”。骊山可建关隘,骊山以远(以东),三川郡无险可守;留下骊山,战略上,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儿。韩国若质疑:骊山原也是我们的,你得说话算数,你得……

恐怕话没说完,宣太后就给顶回去了:

说话算数是男人的事儿,我可以说话不算!

我就要,我喜欢,我还想死了葬在那儿呢!

有本事把田文和诸国联军叫回来再打我啊!只要你们好意思!

想想看,类似情形,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啊!

倘使真是这样,对韩国,肯定“丧权辱国”,八成不好意思明确记载;对秦国,女人“赖”得的,也八成不大好意思大书特书;于是,史籍上没留下确然记载,也就可能了。

所以说,“读”历史,要尊重记载,但也别想都不想就照单全收、不容质疑。

所以说,“砖家”、权威,说什么,笃定什么,要尊重,也别忘了“一分为二”的辩证法。

(三)支持“反方”的理据

除上述建筑学家从专业角度的测算、推演之外,在笔者看,“反方”提出的两方面支持性理据,都有道理。

理据一:兵马俑的“装备特征”。

根据“主流”笃定的观点,兵马俑是象征墓主人权力和“实力”的“地下军团”——就是死了、到了地下,伟大的秦国,也还是有千军万马,也还是所向披靡。

兵马俑全部面向东方,显然象征了秦国“东进”的意志。

兵马俑的装备,更应尽可能彰显墓主人的军事实力。

说到“实力”、“军事实力”,问题就来了。连“权威”、“主流”中的一些个人,也跟“反方”持相类似的疑问——如果是秦始皇陵的随葬,兵马俑应该是秦始皇时代的“重甲”装备,还应该有相当比例的骑兵和重甲骑兵,还、还应该有秦统一六国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功效的“机弩”、“排弩”、“连发弩”等“先进武器”的器物俑。而现在看到的兵马俑,却都是“普通步战”形制,重甲骑兵根本没有,主要涉及“马”的,都是战车,表现的还是“车战”主导模式,跟秦始皇统一六国时期“车骑相济”、“重甲攻坚”的特征不相符。

难道秦始皇有“复古”的偏好?

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相比起来,这个可能性,是否一定大于兵马俑是为先于秦始皇离世大几十年的其他人所做的可能性呢?

理据二:兵马俑的“人员组成”。

摆在全世界眼前的情景,再形象不过地表明,兵马俑的“兵俑”(人俑)的“发型”,呈秦、楚两国特征,不是秦国特征中掺杂个别楚国特征,楚国发型人俑是大比例、成建制的。

同样眼见为实并且被“主流”砖家们明确指出的是:秦地发型特征的人俑里,有部分“高鼻深眼”造像,显示“类印欧”族群特征。象征秦军里的“戎族”(西部少数民族)成员。

对于这样的人员组成,主流的解释是:秦国地处边陲,且于商鞅变法以来,具有较强包容性,秦军有“外国”和“异族”成员,正是表现包容性。

一听,没毛病。细想,问题来了——包容性咋没包容其他邻国(比如魏国、韩国)呢?秦始皇是在早年下过“逐客令”的,别说“西戎”,就是“客卿”,都差点儿全给哄走。秦始皇的时代,是纯军事时代,未必有之前那么强调包容;秦始皇本人,是尤其崇拜祖先的“血统论”者,对于“戎族”能有多强的包容性,很可疑问;秦始皇时代,更不可能从俨然军事对立的楚国“借”到成建制的兵将!

把这样细想想似乎有毛病的人员组成,放在宣太后身上,毛病不能说一点儿没有,但就小多了——宣太后是楚国人,对故国怀有女性化的情感;宣太后执政时期,秦国对外国策,正由“远交近攻”向“近交远攻”转变,她怀有感情的、相邻的、强大的楚国,与秦“盟好”的可能性很大;宣太后曾刻意拉拢“西戎”强支“义渠戎”,以至于与其首领“义渠君”相好(说“通奸”也行)二十多年,并为其生育了俩儿子(跟“义渠君”的“恋情”,电视剧《芈月传》大书特书),尽管后来“破裂”,但应该还是存着深切情感,政治上也实现了“戎为我用”……总之,如果宣太后陵寝用兵马俑陪葬,有“楚军团”和“戎兵”,更趋“合理”。

附加理据:关于陵寝的“选址”。

这个“反方”并没太强调,但笔者觉得也可以说说。

秦国最晚也是从商鞅变法那时候起(比宣太后早至少三十年,比秦始皇早近百年),就相当于“双都”,就是有两个具有“都城”性质的“中心”,分别是——咸阳、雍城。

雍城在今陕西省凤翔一带(比咸阳离骊山更远),是秦国自春秋中早期“穆公”时代直至战国初期的都城;咸阳成为新都后,雍城仍是秦国“宗庙”所在,保有“别宫”、宗庙,还有,相近地方“集群”的君王、宗室陵寝。

秦统一后,秦王嬴政称“始皇帝”,是死后唯一葬于咸阳以东(骊山)的君主。他之后的“二世皇帝”胡亥以及“秦主”子婴,都“死无葬身之地”,别说陵寝,连个坟头都没有!

被骊山覆盖的秦始皇陵,曾被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明确指示“暂不发掘”。如果现在面世的兵马俑确为秦始皇陵的一部分,那么在其出土并被全面挖掘、修整的过程中,会否更大可能波及真正的秦始皇陵的一部分?哪怕边边角角?

未见相关资料。如果有,想必是会能让更多人知道的。

那么大规模的兵马俑都被发掘出来了,却连秦始皇陵“正堂”的边儿都没沾上,似乎挺可以假设其并非秦始皇陵组成部分。将其设想成是为“争取”三川郡、“争得”骊山做出巨大贡献且因生前种种未必“合适”葬于“宗庙”之旁的宣太后的陵寝组成部分或非陵寝性质的“地下纪念馆”,真像是不能就说没道理、不成立。

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获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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