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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业陶同志吗

“李业陶同志吗”

——当我确定把包含我名字的几个字做文章题目的时候,眼睛湿润了

文/李业陶

望着这个电话号码,盯了很久很久,犹豫、不舍、无奈……最终,我还是把它从联络人中删除了。

这是一个座机号码,陕西西安的,它的主人是副政委,确切地说,是正团级政委,只不过我一直称他为副政委。因为在我作为他部属的期间他是副政委,沿用那时的称呼,不但是习惯,而且包含有老关系的那种自然和亲切。

副政委原来是师政治部干部科科长,一九七0年秋我调团政治处担任组织干事的时候,他是我们团副政委。

部队首长对部门的领导分工非常明确,司令部和后勤处的工作归团长和副团长负责,而政治处是在政委和副政委的领导下,所以我们政治处的干事们和副政委的接触比较多。

那时部队团职干部基本都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老革命,副政委的情况我知之不多,但应该也属于那个范围。

副政委是胶东人,长得白白净净,平常说话和和气气,很文雅的样子。工作不忙的时候,经常到我们政治处转转,混得熟了,也时常和我们这些青年人聊聊天,甚至开开玩笑。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还没有部队干部转业安置工作这一说,退役了就是作“复原”处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所以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干部思想很不稳定,有的同志当着副政委的面说:“反正早晚要回家种地,还不如趁年轻早回去好了。”

副政委笑嘻嘻地说:“那怎么行,都不当兵,谁来保卫祖国,敌人打过来怎么办,还怎么消灭帝修反?”

少数同志入伍之前已经在农村定亲或者结婚,入伍提拔为干部之后,就背弃了原来的婚约,从公职人员中另谋新欢,有时我们组织股会接连收到农村女同志的投诉。

聊起这事儿,副政委说:“农村媳妇有什么不好?我老婆就是农村人,长得漂亮,会做饭,也很贤惠。”

一次,有领导提起写字的事,说我写的字太潦草,不太好认,副政委说,“李业陶同志的字,我是领教过了。”

教育也好,批评也好,讨论也好,副政委总是那么和颜悦色,面带微笑。如果就此认为副政委是一个不会严厉批评人的好好先生,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九七二年秋天,我参加师教导队培训,我们团去的干部组成了一个排,排长正是副政委。一天战友理发后,我主动打扫卫生。结果副政委问,“谁扫的?还不如不扫,让别人扫!”话不多,分量很重,把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好心做好事,却受到了批评,有点尴尬,可是我转念一想,副政委说的对,应付、马虎做事怎么能做好呢?副政委是在教育我怎么做事、做人。这话让我记了一辈子,我反而因此更尊重副政委。

一九七九年夏天,我医院,医院里担任政委,因为是老熟人,没事的时候我也和副政委一起聊聊天。

医院里有一位护士长,人长得很漂亮,工作也很积极认真,只是从来没有笑脸,好像是有什么心事解不开,而且奇怪的是身为护士长却不是党员,我把疑惑告诉了副政委。

副政委缓缓地说,“年轻人呐,自己管不住自己,就误了自己。”这分明是话中有话,不便再问,我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管住自己才不会误了自己——如重锤击鼓,这话足够经典。

长期的交往,让我对副政委的修养和人品非常认可,也尊重有加,但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使我对他感恩戴德,之所以我对这位首长终生难忘,当然有特殊原因。

人生在世,可能会经历很多事,遇到很多人,有些人只是擦肩而过,有些人是好感一阵子,而有些人让你铭记一生。原因其实也简单: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帮助,一定会感恩在心;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得到温暖,也会铭记在心。

一九七五年春天,我被派到坦克一连去代理指导员,跟我同住一舍的干部干事告诉我,团常委会已经通过了,就是让你去担任指导员。

代理,也有个继续考察的可能,命令没公布,我就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指导员。

代理一连指导员期间,有一天训练完毕,一位排长找到我,抱怨副营长偏心眼,说副营长是原来三连连长,上次训练完让一连保养车,这次又让一连保养,明摆着是向着三连、欺负一连。

我一听非常生气,营里领导怎么能这样呢?表示坚决不能接受,无论副营长怎么解释,我也听不进去,并且对副营长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结果闹成了僵局。

事后反思,这是我的错。首先,不接受任务就是拒绝执行命令,作为军人是大忌;退一步说,即使副营长安排不合适,也应该由主管军事的连长去说,轮不到我这个代理指导员去出头。然而当时脑袋一热,我只想着不能让手下弟兄们吃亏,在江湖哥们义气感情支配下,冲动出了格。

两个多月后,在机关宿舍,干部干事告诉我,“一连指导员不用你去干了,换我啦。”听到这消息,我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显然是被“退货”了,不过当时我思想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一九七六年夏天,一批干部调整,我赫然在列——被派往一个直属连队担任副指导员。

这事超出了我的预料。

如果没有足够丰富的阅历和一定高度的思想境界支撑,一个人遭遇挫折之后,便没有能力深刻剖析自身的原因,也没有能力以豁达的胸怀面对变故,而很可能幼稚地怨天尤人,甚至生出或者放大莫须有的委屈,那个夏天,我便是如此。

当然,我“护犊子”的秉性一直没改,转业地方之后也是如此,我认为下属同志受到不公正对待时,不止一次以激烈的语言纠缠,迫使领导收回成命或者改变主意。幸好领导宽宏大量,没影响我什么,这是后话。

原来想,不提拔没关系,在政治处干几年退役就是了,再说“参谋干事没大小”,干事担任连队副职也正常,可有“前科”那档子事,感觉这么安排就不单纯了,相当于隐形的处分、实际意义上的贬值。

尽管这一切是由于我自身失误造成的,但是,我认为一直没有一个人跟我说错在哪里,而是“不宣而战”,还直接把我“赶”出了政治处。

想起野营拉练的时候因为忙工作吃冷饭落下了肠胃病,想起担任新兵连指导员的时候带着新兵下井挖煤,想起几年来承担了那么繁重的文字材料工作,我还是一个阅历短浅的青年人呐,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我在宿舍里默默地流泪。

一位部门领导上门做我的思想工作。这时候讲任何道理对我来说都没有一点用处,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流泪。最后,这位领导说了一句,“你这样,我们也没办法!”说完就走了。

从来没有想过怨恨谁,但那个瞬间确实是我十几年军营生涯中最为心灰意冷的时刻。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就像窗户忽然打开,阳光照进了房子,阴霾一扫而光。

出乎我意料,第二天,副政委出现在我的面前。无论是出于领导的本色也好,出于多年的战友情谊也好,总之,我的心一下被温暖包裹了。

我笑着和副政委讨论转业的事情,副政委也没有再用什么大道理教育我,只是陪我说说话,不像是做思想工作,更像是为了看望我。

人与人之间相处,除了工作关系、利益关系,更还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存在的感情关系。

几乎近于跌入人生深渊,副政委还那么不离不弃,让我非常感动。

一九七九年秋天,我转业回到家乡,副政委是我少数写信保持联系的战友之一,后来家里安装了电话,电话交流也是最多的。

大约是一九八八年吧,我从当地水产门市部买了虾壳、虾皮儿邮寄给副政委,不想副政委给我寄来了一床毛毯,还说在临潼也能买到海产品,让我不要再寄。

一九九四年夏天,我随团去陕西旅游,趁其他人游览兵马俑博物馆的时候,我擎着雨伞,提着家乡的土产品敲开了副政委的家门。

见到老首长,我非常高兴,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时间紧迫,匆匆半个小时,我便告辞了。

多年间,我除了把自己出版的书寄给副政委,逢年过节还要通电话问候。有时候是我打过去,也有时候是副政委先打过来,但是,无论什么情况,副政委第一句话总是说,“李业陶同志吗……”

部队其他首长、战友和我交流,有的称我老李,有的称我小李,也有的称我当时的职务,唯独副政委,还是部队的老习惯,总是那么一字不落地称呼“李业陶同志。”

那一声胶东口音的“李业陶同志”,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时时在耳畔响起,那么正规,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暖。

辛丑年春节之前,我想给副政委打个电话,可心里没底,不知道他近况如何,于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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